這是我第一天當老師的日子。
打上領帶，在鏡子前磨蹭比平常更久的時間。
最後決定穿上母親寄來的恭賀禮物。
路上認識的大嬸笑呵呵地誇獎。
駐守校門的警衛瞪大眼睛打量著。
同事們的語氣毫不遮掩調侃的意思。
哎呀，我是不是穿得太正式了點？
懷著臉紅和尷尬的心情，我推開即將任教班級的門。
對底下的他們來說，這是新學期的第一天。
對我而言，這是新工作的第一天。
我毫無意外地注意到一雙如黑曜石的雙眼，閃爍著星芒的異彩。
坐在第一排的妳，櫻花色的嘴唇揚起充滿魅力的微笑。
一陣風颳起，從窗外飄入春天的氣息，和紛飛的桃紅色櫻花瓣。
錯了，不僅如此，這還是我和妳相遇的第一天。
妳笑吟吟地對我展示手機上的照片，我吃霜淇淋滿嘴白鬍子的模樣。
我驚愕一下，頓時玩心大起，防不勝防地將白鬍子移植到妳的嘴巴上。
妳驚愕而瞪大的圓潤雙眼真是可愛極了！
我的嘴唇還殘留著酸甜的柳橙汁味道，以及淡淡的幸福餘溫。
而妳忍不住嘟起嘴唇的模樣，被我用手機照了下來。
交往已經兩個禮拜，這份秘密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。
看著妳負氣的模樣，我打從心底開懷地笑著。
但內心的最深處，依然被沉重的罪惡感束縛住。
秘密終究非我們所願曝光了。
就在第六個約會的周末，和班上的同學意外地打了照面。
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。
妳在班上被人毫不留情地指指點點。
妳第一次躺在我懷裡哭泣，像小狗一樣嚶嚶哭泣，撲簌簌的淚珠將上衣褥濕一片。
我卻無能為力，只能緊緊擁妳入懷，分享妳悲傷的心跳與體溫。
夕陽的餘暉漸暗，孤寂的教室只剩妳與我。
彷彿能聽見兩顆孤伶伶的心墜落的聲音。
我被學校嚴厲地辭退，妳也被父母申請轉學。
我們甚至連告別的機會也沒資格擁有。
於是我開始藉酒消愁，原本認識的大嬸也陌生以待。
成天陷入無止盡的幻夢之中，呢喃著妳如花如玉的名字。
夢中盡是妳充滿魅力的側影。
今天是晴朗的夜空，難得閃爍著微弱的星光。
我驚喜地撐起搖晃的身軀，走到窗邊探頭。
啊，這不就是妳眼眸中的異彩嗎？
溢滿黑色的夜色，不就是妳柔順黑澤的長髮嗎？
妳回來了，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了！
我伸出雙手想緊緊擁抱妳，就像那一段日子一樣。
這一次絕對不再放開，絕對。
一瞬間，彷彿有人從背後推了我一把。
還是腳下不小心踩到了散落的鋁罐？
失重的墜落感讓我瞬間清醒。
記憶回到那天，我們的心也是這般墜落在地，對吧？
躺在冰冷的地面，四肢已經不聽使喚。
意識愈來愈模糊了。
感覺到血液在臉上蔓延開來，緩緩流過嘴唇。
淡灼的溫度牽扯出彷彿遙遠的記憶，我忽然笑了出來。
因為眼前出現妳笑吟吟的神情。
櫻花色的嘴唇，圓滾滾的雙眼，及額的瀏海，負氣嘟嘴的模樣……
還有……
還有，那天烙印在嘴唇上，血液的溫度所喚起的那份……
……那份就算死，也忘不了的幸福餘溫。
留言列表
